我厚着面皮接下了祖业,捧着一匣子公子们的卖身契,端的是脸不红,心不跳。
“各位公子们该散的都散了吧,早些回去歇着。”赵管事微笑而立,话语恭敬却不卑微。言下之意是今晚照常开门接客。
唔,我需要时间把思绪理清。
想必他们也是。
各种探究与好奇的目光在我脸上身上各个部分停留了一会儿后,众公子们伸着懒腰,捧着分发下来的食盒作鸟兽散了。
眼见着那抹暗红艳冶的墨蝶袍身影混入公子们之间就要消失不见了,我心里一急,忙走上前去,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,却猝不及防触到了他隐藏在衣袖里的硬物。有些硌手,冰冰凉凉的。
他一僵。
我也怔住了。
壮士手腕上似乎戴着的是个镯子。只怕是上等的金子炼的,明明是只做工精细的玩意儿,触上去却有股别样的粗矿感。
这该花多少银子啊。我情不自禁又摸了一把。
他身子戛然顿住了,回头望向我,霎时间狭长的眸子里有着强烈地不让人靠近的寒气。
我心头一震,忙收回了手呆站着。
他目光移至我的手上,徐徐道:“光天化日之下与我拉拉扯扯,最好给个合理的解释。”
我一怔,忙低头把衣袍交给他。
他一挑眉,这神情似乎在无声地询问我,这是做何?
“今儿谢谢你。”我垂首摸了摸那料子,双手一递,“衣裳还你。”
他怔了怔,瞅了一眼那碧绿的袍子,笑了一下,“这不是我的。”
“可我明明记得在昏迷的时候位公子抱着我帮我顺气儿,我这一醒来见着的人便是你。”
既然不是他……
那,这衣衫的主人还会是谁?
我还傻傻地捧着那袍子,手分外僵硬,早已伸了出去这会儿缩又不好缩,只眼巴巴地瞅着。
“本公子才没那么好心。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,也不知道那家伙怎会待你这般好。”他作势望了我一眼。
我还想说什么,那“壮士”美男子已经鸟也不鸟我,径自就那么走了。
细细品了他的话,琢磨了半晌。他方才说那家伙是谁?
一直站在我身旁的赵管事斜了一眼那布料,又瞟了我一眼,插了话,“这是上头的公子的。”
“上头的公子?你指的可是住在楼上的公子?”
赵管事淡笑着,只是摸着光洁的下巴,不语了。
我一挑眉,盯着那衣袍,寻思着赵管事的话,朝楼上望了一眼,只见那门前挡着的朱红木板,似乎是棺材板儿。
纸窗并未关紧,缝里隐约露出了一个很清澈的目光,那人正对上我笑了一下,抬手一晃,窗便紧闭了。仅一瞥,却有惊鸿之效,令人无法忘怀。
这可真不是一般的楼。
我心思全然没放在赵管事身上,紧紧盯着楼上,感叹万端。
……这家的公子长得可真俊啊。
“整条街上就咱这楼最有名望。咱这楼里虽说是公子无数绝色也不少,最近最得客人宠爱的就是化蝶与风筝两位公子。您这衣袍便是风筝的。”
我回了神,侧头望着他,“你咋知道这衣衫就是他的?”
“这衣襟上不是绣了字么,再说了这么好的缎料整勾栏里也只有他们二位能穿得起了,化蝶那骚男人喜好艳色,这般清秀的衣袍是不会差人做的,更是不会落在你的身上。”
化蝶,风筝。
我一脸迷惑,脑子里全然没了印象,只是觉得着两个大老爷儿们的名字忒女气,也不知是不是长得娘娘腔。
赵管事讶然地望着我,眉毛跳了跳。
我脸上挂不住,捂嘴讪讪的笑了,一不留神没能管住,心里头的话也溜出了嘴。
“你才娘娘腔,别诋毁我家公子哥。”角落里传出一句话。
谁,谁背地里骂我。
我扭身四处乱瞅。
“小三……欸,来得正好。过来过来。”赵管事一招手,很麻利地唤来了站在楼梯下正一脸敌意怒视着我的男孩。
这是个十三四岁,干干净净的男孩。
赵管事和蔼可亲地伸手***着他的头发,“这似是你们家公子的衣衫,给他送上去。”
“好嘞。”小三应了一声,硬生生地从我手里抽走了衣衫,望了我一眼,瘪嘴,抬脚一晃便跑了。
我自知理亏,低头挠发。心里暗忖,这第一天就得罪了受宠公子的小厮,这可怎么是好啊。
“小三被风筝公子宠坏了,您也别太在意。”赵管事看了会儿我的脸色,顺势拉了拉袖子,凑过来轻声说:“您以后可别说胡话了,他们二人那可是这楼里响当当的人物,上任老板也得给他们七分薄面。”
他说到这儿就顿了顿。我听完他这席话,更加恐慌与胆怯了。
“您脑子不太好使,兴许有些事不记得了。我慢慢说,您尽管听着就是了。”赵管事瞟了我一眼,放软了声音,“方才被您摸手的那位穿蝶纹红袍的公子,是咱楼里的红牌化蝶公子。跑上楼的三儿是风筝公子的贴身小厮,至于那风筝公子那更了不得了,是鼎鼎有名的头牌,许多大人都慕名而来就为一睹他的风姿……只是他今个儿身子不适没有下来。他就住在正上方这间房。”赵管事手一指,向上指着的那间,好巧不巧,居然是方才朝我一笑的那人的房间。
难怪笑得那么……
原来熟人。我就说嘛,谁会一早专程来为我顺气又送袍子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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